在研究一些历史文献时,笔者对传教士南怀仁的真实天文知识水平产生了严重怀疑,更对其能够制造所谓的大量天文观测仪器持保留意见。
西方往往宣称传教士是天文学家、数学家、地理学家、物理学家、化学家……总之,就是无所不能、集各种知识为一身的科学大家,然后为东方带来了大量的科技知识,证据就是他们在中国留下了许多“中文”著作。
南怀仁也在中国留下了一本所谓的高科技著作,名曰《新制灵台仪象志图》。
新制灵台仪象图.乾坤.南怀仁编.117图.清康熙年间
从明末开始来中国传教的西洋教士大约有万余人。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(F.Verbiest,1623-1687年)1658年随同传教士卫匡国出发,于1659年抵达澳门,时年35岁,在华凡二十九年之久。起先在陕西传教,1660年转至北京,协助年事已高时任钦天监监正的汤若望。
据说,南怀仁主持钦天监后,在1669-1674年期间设计和监造了6架新的天文仪器,分别是赤道经纬仪、黄道经纬仪、地平经仪、象限仪、纪限仪和天体仪。
如图所示:
黄道仪,纯粹的华夏风格。南怀仁来华前,难道泱泱华夏,没有黄道仪?
赤道仪,也是华夏风格
地平仪,也是华夏风格
象限仪,还是华夏风格
纪限仪,仍旧是华夏风格
天体仪,华夏风格
这些仪器满满都是华夏风格,怎么就变成了西洋舶来品呢?
据说,南怀仁将各种仪器的制造原理、安装和使用方法等,详细记述,绘图解说,并于1674年将《新制灵台仪象志》十六卷进呈,并请镂版刊行。
而后,1715年(康熙五十四年),另一传教士纪理安设计制造了地平经纬仪。1744年(乾隆九年),乾隆又下令按照中国传统的浑仪再造一架新的仪器,命名为玑衡抚辰仪。
如今,这些观测仪器仍旧摆放在北京建国门古观象台上,供人游览参观。
笔者专门查阅了一下北京古观象台的有关资料,如下所示,相关仪器可与上面提及的《新制灵台仪象志》中的六种天文观测仪器比较。
科学网这位姓武的网友博客文章《洋人帝师南怀仁》声称:
南怀仁主持打造的这些仪器,都是仿照丹麦天文学家弟谷(Tycho Brahe,1546-1601)所使用的观测仪器,它们都是当时国际天文学上最先进的设备。
注意,措辞是“都是仿照丹麦天文学家第谷所使用的观测仪器”。“都是”,那就全部都是,无一例外,对吧?
就是说,上述六件天文观测仪器全部源自西方。
好,我们来看一篇论文简介。
有位名叫“何思柏”的学者写过一篇论文,考证所谓《新制灵台仪象志图》的插图(共117幅)大多来自西方文献,顺利补上了一环,两环相扣,让人一时无法窥得真貌。
可是,他考证的结果却不是全部来自西方文献,而是大多。不敢把话说得太满,又或是发现了什么问题?
这位名唤“何思柏”的学者还是比利时天主教大学毕业的哟,比利时大学毕业的人,写论文来证明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,应该够卖力了吧?还是天主教大学的,人家可没把话说成“都是”呢。国内的学者……
再看另一篇研究论文,该论文发现《仪象图》中所绘制的天文仪器、制造技术说明了有关力学之理(也就是说,制造这些仪器要涉及物理学中的力学,不是随随便便想造就能造的),将之与若干所谓的欧洲书籍(传教士编译的所谓版本)进行比较,得出结论,认为南怀仁至少临摹(抄袭)或改造了第谷、斯台文、拉梅里、贝松、宗卡、邓玉函和王徴等人的部分技术图和力学示意图。
哦?怪不得比利时天主教大学毕业的学者都没敢把话说死,原来,制造上述天文仪器实际要用到力学知识,而力学知识的来源之一,便是中国人王徴的著作啊。
不仅如此,另一学者王冰早在1985年就指出这本书是由清钦天监官员刘蕴德、孙有本、徐瑚等多人笔受而成。笔受,又是执笔书写的人,还不是一人,是多人。
这些人的大名在西方叙事和网络宣传中都被隐去了,只字不提,呵呵。
王冰发现这本书中第四卷“测气燥湿之分”、“气水等差表”两节中,还涉及光的折射现象规律(除了力学以外,又涉及到物理学中另外的专业知识),使用仪器测量是折射的方法与结果,但是,来华传教士带来了哪些“光学”方面的知识呢?
根据王冰的对比研究,原来,所谓的《新制灵台仪象志》中的光的折射现象规律,是托勒密之后至十七世纪初以前的认识,并且,该书在阐述介质的密疏时出现了错误,“凡其所差,以天顶线为主”、“皆以光离天顶之远近为主”的说法也不严格。
折射角数值,与按折射角定律计算的折射角的标准值均不相符。
在“水气差”、“玻璃气差”、“玻璃水差”三个表中,还出现了大于90度的情形,情况十分荒谬。
试问,根据错误的规律认识,根据错误的折射角数值制造的天文仪器,能观测到精确的天文数值?
恐怕不能吧?
没有精确的天文数值作为基础,水平如此堪忧,此前推行的《西洋新法历书》能真的了吗?
须知,清初,所用历法用来预测日食月食其误差竟然只有几秒钟。而要达到这个精度必须有几个必要前提:
- 精确到秒级的计时工具;
- 成套的高精度天文仪器,有可能有望远镜;
- 对天体运行有高度认识,例如,精悉天体椭圆轨道;
- 高度发达的数学知识;
- 发达的光学知识。
清初顺治年间,满清统治者采用传教士汤若望制定的所谓《西洋新法历书》,遭到杨光先等人的强烈反对。
这个故事,几乎是所有南怀仁生平事迹中必定会提到的“清初天文历法之争”,而且刻意将南怀仁塑造成一个胜利者的形象,但问题在于,故事只讲了一半,打死都不提前半段的起因。
康熙执政初期,杨光先在四名辅政大臣的支持下,写下《辟邪论》三章对西洋历法加以驳斥,并屡次上书参劾汤若望等传教士欲借西洋历法之名行不轨谋逆之事。
杨光先痛心疾首指出:传教士目的并不在于向中国贡献其天算之学,而在于以天算为手段骗取信任,以售其传教之“奸谋”。国中之人如“只爱其器具之精工,而忽其私越之干禁”,就无异于“爱虎豹之文皮,而豢之卧榻之内”。并直言不讳揭露道:“非我族类,其心必殊。”
次年年底,杨光先向礼部呈《正国体呈》,控告汤若望借大清之历以张西洋,借西洋新法阴行邪教之事。传教士在《时宪历书》封面上题写“依西洋新法”,“是暗窃正朔之权以予西洋,而明谓大清奉西洋之正朔也”。他提醒应警惕传教士“呼朋引类,外集广澳,内官帝掖,不可无蜂虿之防”。彼时,顺治却对汤若望青眼相加,呈文石沉大海,被束之高阁。
传教士利类思、安文思决定反击,便发动身为教徒的钦天监监副李祖白等人著《天学传概》进行批驳反击,书中竟大言不惭地声称其教超越一切其他宗教,华夏祖宗来自西方,俱是天主后裔,更将“四书六经”贬低为天学之微言法语。
利类思在李祖白润色修饰的《天学传概》中提出伏羲是亚当之子孙,中国人种和文化是从犹大国传入的观点,大大地激怒了杨光先。杨光先奋起反击,撰写《请诛邪教状》,再次全面批驳天主教教义。
顺治十八年(1661年)七月,顺治驾崩,幼年康熙即位。
康熙三年(1664年)七月,杨光先呈上奏书《请诛邪教状》,指控传教士的罪行,奏书的标题全称为《告为职官谋叛本国,造传妖书惑众,邪教布党京省,邀结天下人心,逆形已成,厝火可虑,请乞早除以消伏戎事》,受到包括鳌拜在内的四位辅政大臣的支持。
康熙三年(1664年)九月,汤若望、南怀仁等传教士被判入狱,西洋历法被废,杨光先任钦天监监正。汤若望被判处死刑(后在孝庄太后的庇护下释放,不久病死),利类思、安文思和南怀仁则被判充军,历科李祖白、春官正宋可成、秋官正宋发、东官正朱充显、申官正刘有泰等皆凌迟处死。
南怀仁与汤若望等传教士被困狱中六月有余,因为有孝庄从中斡旋,并安排人传递消息,南怀仁便趁机为中风瘫痪的汤若望进行辩护。凑巧的是,那段时间京师出现地震,孝庄便暗中命人上书,言称此乃“上天示警”,以此为借口于1665年4月把南怀仁等人营救出狱。南怀仁出狱后,便急忙赶往刑部大狱,为汤若望等解罪。是年7月,汤若望得以赦免。
其后,南怀仁、利类思、安文思等人留京,其他传教士则被押往广州监禁。
1667年,康熙临朝亲政,并于次年起用南怀仁。
1669年(康熙八年),南怀仁撰《历法不得已辨》,逐条驳斥杨光先、吴明烜在历法推算方面的错误。针对中国传统的观象占候、堪舆占卜等观念,这一年他还撰著了《妄推吉凶之辨》、《妄占辨》和《妄择辨》。
原钦天监监正杨光被南怀仁弹劾后,康熙借机剪除辅政大臣势力,将其削职发回原籍。杨光先病死归途。至此,南怀仁得以重掌钦天监,后任太常寺卿、通奉大夫。
历法之争到了这里,以杨光先病死、南怀仁胜利告一段落。
故事似乎就结束了。
但是,有个很关键的问题是,汤若望“贵”为顺治、孝庄的“玛法”(满语:爷爷),拥有在皇宫大内随意进出的特权,他怎么会被突然下狱的呢?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杨光先的弹劾?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?
别说,还真有。
来看看当初的判词是如何定罪的。
“天佑皇上历祚无疆,而汤若望止进二百年历,具大不合,其选择荣亲王葬期,汤若望等不用正五行,反用洪范五行,山向、年月俱犯忌杀。事犯重大,拟钦天监正汤若望、刻漏科,杜正预、五品挈壶下上,杨宏量,历科李祖白、春官正宋可成、秋官正宋发、东官正朱充显、申官正刘有泰等皆凌迟处死。已故刘有庆子,刘必远、贾琦子,贾文郁、宋可成子,宋哲、李祖白子,李实、汤若望义子,潘尽孝等,俱斩,立诀!”
原来,汤若望进献的所谓西洋历法(千金求购而来的回回历,回回历基础是授时历,此前已发文说明,元代汪大渊《夷岛志略》有记载),不但“具大不合”,而且在涉及荣亲王安葬日期一事上,不用正五行、反用洪范五行,因此触了皇家逆鳞,犯下大错,牵连一众官员连带亲人俱被斩首。
想想南怀仁还有模有样反对华夏传统的观象占候、堪舆占卜等观念,撰著所谓的《妄推吉凶之辨》、《妄占辨》和《妄择辨》等书,是不是有点讽刺的意味?
搞了半天,汤若望所谓的西洋历法不对,导致堪舆中的日课出现错误,最终引发了这场史诗级的灾难。这才是故事的真正起因,被可以隐藏的那一段。
不论嘴上如何说,身体是实诚的。满清的皇陵,对五行、堪舆是高度重视的,容不得半点马虎。
而汤若望免死的条件是什么呢?
效力多年、年事已高,最关键的是表示自己很无辜,不懂堪舆,属于“非专业看风水”,所以恳求赦免死罪。
在这场历法之争中,唯有杜如预、杨宏量因相度堪舆有功,免遭杀身之祸。此二人不仅是孝陵的堪舆人,就连关外永陵、福陵、昭陵等祖陵的改建兴工,也都由其尽力主持。
黄道吉日,黑道凶日,不论今人信或不信,满清的统治者是信的。仔细看看,有没有道理呢?
洋人信不信呢?
有意思的是,洋人觉得很神秘,也信呢。
他们相信上述行星顺行、逆行的情况,结合周期会产生影响。说白了,其实这就是华夏的命理(择日风水)预测——“定应期”。
华夏古人却早已将上述行星顺行、逆行周期对地球、人类产生的影响做了一番总结,后人不太懂底层原理也没什么,只要会查、会用就行了。
如是,老黄历渐渐地,就这么出来了。
古今图书集成,艺术典,第五百六十九卷
知道了所谓西洋历法的真相,回头再来看看南怀仁的汉语水平,热捧的人将其吹为语言天才,精通拉丁文、汉语、满语多门语言,随手翻译诸如《穷理学存》之类的科学文本都不是事儿。
可是,另一方面,却又有人指出,南怀仁的汉语和满语水平有限,很难表达严谨而高深的科学知识,在翻译数学专业术语力不从心,还得玄烨亲自出马,花费大量的精力在沟通上,并建议用“根”‘、“元”、“次”来代替。
难道,他们说的南怀仁不是同一个人?抑或是分裂成了两个人?
唉,再看看南怀仁寄往法国的中国天文台天文仪器图(现藏于法国国家图书馆),有个问题忽然浮现在眼前,——既然这些天文仪器都是从欧洲传到东方来的,那为什么还要迫不及待地“回传”呢?
为什么回传时,还特地做了翻译?不都是欧洲原有的东西、常见的东西么,何必翻译?“回传”有什么价值,翻译又有什么价值?这岂不是多此一举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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